2015年9月15日,武卿从央视辞职创办视频新媒体奇霖传媒。她的辞职文章《告别焦点访谈我创业了:临了有些真话想说》,在微信上持续刷屏一周,总阅读量超过50万。但是此后一年,武卿销声匿迹。除了偶尔一个月发三四条微博、微信,鲜有动静。
记者:那篇辞职文章,让你获得了很多关注吧?你是有“预谋”的?
武卿:确实获得了很多关注,跟朋友们聊天时,我开过玩笑:没想到临走,竟然发了笔“辞职财”!很多事情,顺其自然简单一些,反而会有意外收获。发表之前内心也有小小纠结,去问铁哥们姐们,发不发?有的说,发了不好,可能会让有的人不开心;有的说顺应内心,想发就发。我尊崇简单、清爽原则,觉得啥事应该都没那么复杂,想发就发吧。如果不写那篇,我会憋得慌。发了之后好处是,获得了很多关注,大量信息涌过来,微信数次崩溃。认识了很多同道,台里的朋友,大家更知心了;坏处是,原来认识的一些台领导把我拉黑了。“预谋”谈不上——我没那么有心眼儿,仅有的“盘算”就是,我要创业了,需要和外界沟通:我是谁,我的价值观是啥?我要干啥?写文章是个方式。不写文章,我还能干啥?
记者:你现在做的事,跟过去似乎没啥关系,感觉跨界幅度很大——过去你从事哪些领域的采访报道?
武卿:2001、2002年,我在北京电视台生活频道、财经频道做记者。这年十一假期,我参加了天津鹤童养老院和北京电视台联合做的公益活动,就是帮助养老院的老头老太太们逛京城。在这个活动中认识了央视《公益行动》栏目的人。对我来说这个栏目很有吸引力,简直像是为我设立的哈哈——既能做公益又能拍纪录片,这都是我喜欢的事情,果断加盟。4年间,我以记者和志愿者的双重身份跑了好些老少边穷地区,接触了很多人,艾滋遗孤、白血病人、需要小额贷款帮助的农村妇女、失能老人、乙肝民众…
▲武卿在焦点访谈工作期间留影
后来我发现,需要“被公益”的那些区域往往都有或大或小的问题待解决,也有深层次原因,简单的原因是因为贫穷,有句话说“贫穷是万恶之源”;复杂的,各有各的原因。仅仅扬善而不去惩恶,不能解决问题,老是做公益也没啥用。于是,我又先后转入《新闻调查》、《焦点访谈》栏目去做舆论监督报道。
▲武卿主持慈善活动
做监督节目的感觉很棒——我内心住着个侠女。做这些事,你可能触怒部分地方政府,可能影响到一些人的利益,他们可能会在网上威胁你污辱你,给你送“花圈”,发短信、持续骚然你。我害怕过,还报过警。不过都过去了,这些节目产生过价值,那几年真心交付,苦熬,值得。
但是产生的价值多大?如果很大,我就不离开了。这不是谁的错,——监督报道在哪里都没有活路,该发挥的作用不能完全发挥出来。
记者:虽然《公益行动》是扬善,《新闻调查》《焦点访谈》是惩恶,但是好像也差不多?我说的是,有一些共同的东西?
武卿:共同的东西,也许是益人吧,只不过方式不同。很喜欢一句话,叫“菩萨低眉,金刚怒目,皆是慈悲”。我一直想做点对改善别人处境有好处的事情,也喜欢交往那些有同样想法的人。那几年我的朋友圈,基本全是公益圈和新闻圈的朋友;这几年,多是企业界和科技互联网界的人——大家都有共性,就是都想做点自利利人的事。
大概从2007年开始,我开始有一种模模糊糊的意识,想寻找一种叫做真理的东西。有一些非常原始的问题困扰着我:就是大家常说的,从哪儿来,为何来?要去哪去?还有,在这个世界,我的使命到底是什么?这是一个漫长的上下求索的过程,经过一番磨难和机缘,最后我成了一个基督徒。这对我的生命来说,是一个特别大的冲击,我自己的生态系统变化很大。在中国似乎不能公开谈信仰,这显得很另类——我闺蜜告诫我,不公开谈信仰是常识。但是我觉得,谈着谈着就习惯了。为啥不能谈呢?
记者:信仰对你最大的改变是什么?
武卿:我真正理解了“爱”。按照《圣经》所讲,爱能遮掩一切过犯。我重新发现:只有爱可以拯救自己,改变他人。“爱”是个体解放、通向自由的唯一路径。除了这个,没有别的办法——如果一个人对于他人没有爱,或者说这种爱有保留,那么他会一直处于束缚中而不自知。只有爱,可以让你的生命解放,能量完全释放。我反思,自己的很多痛苦都跟对他人爱得不够有关。比如七八年前刚结婚,和我老公吵架,那都是因为我爱自己多于爱他,遇到事情,心里气爆了,现在不一样,吵不起来。因为那时的爱不纯,现在是百分百爱他,甚至爱他超过自己。对员工也是这样,他们都很年轻,会有各种各样的小问题,如果没有爱和宽容,可能我会暴跳如雷——因为更多时候想的都是如何“成全”他们,气归气,火那么一会儿,也就平复了。
对我而言,生命要有意义,就得“利他”。奇霖的本意,就是利他。《圣经》说,万事万物互相效力。如果做事只是为了自己,动力是不够的,你很容易半途而废;如果只是为了钱,动力更加不足。人和人不同,不是说我有多高尚,我不需要贴高尚的标签。不是说和我不一样的,人家就不好——不是,价值观是多元的,只不过恰好我就是这种人,有点情怀,敢于乐于谈情怀,我也不怕别人喷我。都舒展做自己,别迎合,别扭曲。
▲武卿在硅谷采访
记者:从有了想转型的想法到创业,你似乎用了好些年?你是如何给自己做规划的?
武卿:我经常开玩笑说,自己内心的热情是横溢竖溢斜溢出的,嘿嘿。曾经想过服务很多群体,比如说失能老人,这是一个沉默的数量很大的群体,他们很需要帮助;比如说留守儿童留守老人,这个媒体上都有报道;我还想过去做民办教育,比如基督化的教育;还有一些媒体的高管职务,在创业之前跟一家境外媒体都谈好了;或者去做基金——选择太多时,就等于没有选择。所以有一年,我在迷茫和焦虑中,不知道该怎么弄。后来投资人找到我建议我创业,改变了我的轨迹,我觉得这才是对的事情。未来十几年,我肯定是就做这一个事儿,别的啥都不贪。